烈女鼓舞抗金士气
有人要问了,就这三个女性俘虏,怎么和道义扯上关系了?哎,还真叫问着了,她们不光与道义有关系,而且有大大的关系。
一是激发了民间抗战的热情,这在《靖康纪闻》和《靖康传信录》里有较为客观的评价。
以朱家三姐妹特别是朱皇后为代表的民族女性之悲惨命运与不屈的反抗精神,极大地鼓舞了黄河以北沦陷区人民的抗金激情,也成为激励南宋军队抵抗金兵南下的一种动力。
虽然被俘北去的女性据说达万人之多,但朱皇后毕竟是合法的“母仪天下”者,其捍卫民族和女性尊严之举,无疑会产生不可替代的影响力。朱皇后自杀的消息传布天下后,百姓多有缟素者,日夜面北“嚎哭相祭”,连傀儡皇帝张邦昌亦“率百官拜皇后灵”,民间有些义军甚至还竖起“为朱皇后报仇”的大旗,从者甚众,皆欲舍命疆场,与金人斗。
二是丰富了民族救亡图存的文化基因。
我们的民族可谓多灾多难,但是,救亡图存之民族英雄,历朝历代都大有人在,他们前赴后继,为国为民而不惜舍却生命,为何会这样?文化基因使然也。朱家三姐妹以弱小的肩膀担起了民族大义,以香消玉殒的可贵抗争,丰富了这种文化基因。
比如,文天祥在《正气歌》中写道:“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等等,虽为自明心迹,表达“无畏生死、但为道义”的决心。
但是,从这些句子中,我们不难发现亦有死难的朱皇后的影子,其“三纲”之句,分明就暗含“徽、钦二帝不难为天下之纲,而朱皇后却能以女流之身为天下道义之先”的意思。
如果说这有些牵强的话,那么,可以比较朱皇后所写的《怨歌二首》中的第二首:“昔居天下兮珠宫贝阙,今日草芥兮事何何说?屈身辱志兮恨何可雪?誓速归泉下兮此仇可绝!”国仇家恨与为求速死之心昭然,与文天祥的《正气歌》何其相似?
晚明之际,亦有学者提及朱皇后为国死难的事迹,以激发救亡图存之民族文化情结,并作诗曰:二帝肉袒惶惶日,有女忠烈入庙宸。社稷苍生凭谁系?尺素未敢忘斯人。
带动理学兴盛
三是对理学的兴盛具发端之功。
有一个奇怪的现象,不知大家发现没有,自从二程在宋仁宗年间提出“饿死事极小,失节事极大”的理论之后(《遗书》卷二十二下),数十年间,上至皇帝百官,下至学者黎庶,响应者几无,二程亦为此郁郁而死。
这句话虽然不是理学思想的核心,但由此生发开来,纲举目张,却可管窥理学之性情与伦理关系之全貌,为何一直到朱熹出现,这才旧话重提?
如果说“靖康之难”中的后宫嫔妃、宗室妇女被掳往北方为奴为娼的历史,对南宋道学家们如何在战场失利的情况下保护女性贞洁敲响了警钟的话,或许能够说得通,偏偏南宋提出此话的第一人是朱熹,就不能不让人联想到朱熹与朱皇后三姐妹的家族渊源了。
朱熹的曾祖父是谁?是朱绚,而朱绚的父亲朱振恰好就是朱皇后的亲二叔。这样的直系亲属关系,似乎不能被忽略。
朱凤英和朱璇的失去贞洁而死,朱皇后为保住贞洁而“投水薨”,对朱熹本人的切肤影响,可能会大于其他宫室女子贞节不保的噩运。
因此,朱熹重提舍弃北宋时期重生存轻贞节的观念,提倡妇女舍生命保贞节,也就顺理成章了。这种观念也逐渐被士大夫们所接受,经过反复说教和统治者的大力宣传,即带动了理学的整体兴盛。
我们不能说明清之际之女性的社会活动和生存空间日益缩小,应归罪于朱家三姐妹,但是,理学的兴盛始于朱熹之后,却是不争的事实,就不能不牵扯到朱皇后等三人。
当女子贞洁也上升为文化的时候,当贞节牌坊成为贞洁文化的副产品的时候,文化的双刃剑也两面展露其锋芒了,孰是孰非,只能任由后人评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