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大陆的和解善意,她也从来冷拒。1982年7月,廖承志给蒋经国发表了公开信,呼吁蒋经国、国民党能以民族大义为重,抛弃国共恩怨,为国家统一贡献心力。三周后,在以宋美龄名义公开发表的回复信中,她不仅继续进行反共宣传,而且以长辈之尊要廖承志“投诚”台湾。
“岁月不居,来日苦短,夜长梦多,时不我与……寥廓海天,不归何待?”回顾两岸关系的沧桑历史,重读廖承志的信件,狭隘的意识形态之争,让宋美龄失去为祖国统一作出贡献的历史契机,而她的政治价值也只能在“给夫人祝寿”的借口中,沦为李登辉当局进行台美“秘密外交”的工具,不能不令人扼腕叹息。
挥之不去的“中华民国”情结
宋美龄多次卷入台湾政争,不能不说是出于对“中华民国的爱”。她认为,要捍卫、延续“中华民国”,蒋经国的接班人就必须是对“中华民国”绝对忠诚之士,她希望接班人是她信得过的人。因此,蒋经国接班后,不仅台美“断交”让宋美龄对蒋经国的“外交政策”相当不满,特别是实行民主改革后,她更有了对蒋经国布局身后接班人选的异议,有了对李登辉代理国民党主席的怀疑,有了对党政人士安排的介入,由此引发了一场国民党内的接班风暴。
据当时的国民党秘书长李焕回忆,蒋经国身后的党主席一职,按国民党惯例应该是由继位“总统”李登辉兼任的。因此,1988年1月,国民党中央也是以此惯例来运作李登辉代理党主席一事的。在达成党内共识的基础上,党中央完成了中常委们的联署,并决定27日在中常会推出这封由李焕督军、俞国华领衔、全体中常委联署的联署书。鉴于宋美龄时任国民党中央评议委员会主席团的首席主席,24日,李焕向宋美龄报告了此事,并将国民党中央的提案让宋美龄过目。不料,25日,宋美龄派人送了一封信给李焕,虽然未明说反对李登辉代理党主席,却要求按党章规定,在5个月后的国民党“13全”会上再作决定;而“13全”召开之前,由中常委轮流代行主席职务主持中常会。26日,宋美龄又让蒋孝勇打电话给俞国华,要求暂缓李登辉代理党主席案。这让李焕、俞国华相当为难,出于顾念与宋美龄的旧情,遂有心缓办,以求周延。但消息传开,副秘书长宋楚瑜先是在中常会前向李焕、俞国华强力表态提案不宜推迟,继之在中常会上激进表态,质疑俞国华的“犹豫不决”,并表示“非常失望”,断然离开会场。随后,中常委们跟进发难,一一主张维持原案,俞国华不得不顺势而为,通过李登辉代理主席案。事已至此,宋美龄只能放手。
因为“爱中华民国”,宋美龄终生反“台独”。2000年岛内“大选”,她认可连战的人品、能力、政策,担心民进党“台独”执政葬送“中华民国”,担心宋楚瑜分票让民进党得利,于是在美国签署一纸亲笔信函寄给国民党,支持国民党候选人连战、萧万长竞选台湾地区最高领导人,这对国民党基本盘是个极大的鼓舞。连萧竞选失败后,连战誓言进行党务改革,重新奋起,她以实际行动表态支持,参加党员重新登记,并一次缴足1万元新台币,成为终身国民党党员。
终未跳出个人的局限
宋美龄在台湾政坛施展不开,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则她的权威是靠着“第一夫人”的平台发挥出来的,这种依附而非掌控权力的状况,必然随着“第一夫人”身份的消失而快速削弱,没有了“第一夫人”的平台,在现实政治利益的角力之下,除了老部下那点情感的顾念之外,她的影响力就可想而知了。何况以蒋经国的性格、能力、权势,她如何能帘后听政、干政?
二来,更为重要的是,“中华民国”情结让她不能超越局限,俯览局势变迁。以她单方面否决国民党中央案、延迟李登辉代理党主席一事为例,宋楚瑜等之所以抗命不从,排除其个人前途考虑,更根本的恐怕是反国民党独裁专制。当时,开放、民主的台湾社会民意趋向已势不可挡,舆论以“新版宫廷政变”描绘李登辉代理党主席案的这场内部纷争,正是这一趋向的反映。蒋经国看到了这一民意趋势,顺应了这个趋势,宋楚瑜等也挟民意而为,宋美龄却没有跟上时代的步伐,最终只能离开台湾,远走美国,求个眼不见心静。此外,台湾与大陆长期阻隔,台湾民众,包括国民党在台培养的新生代,并不太了解国民党在大陆的历史,缺乏对她的了解和理解,也就更不在意、且更反感她的介入,不懂她的干政主要来自对“中华民国”的情感,因此反抗得便很强势。这诸多因素综合,注定宋美龄一定会在政坛权斗中受伤乃至落败。
当然,李登辉后来掀起的国民党内主流派与非主流派斗争,以及其“台独”的作为,不能全从1988年的民意潮流中来解读,相反,却正印证了宋美龄对李登辉的不放心。只能说,对时代脉搏没有拿捏准,湮灭了宋美龄对李登辉的直觉的警惕,否则宋美龄应该是另一种作为吧?
政治人物必须有突破自己局限的能力,才能化危机为转机,维持政治影响力不辍。这是看宋美龄晚年在台际遇给我的一点启示。